part time tabloid journalist, full time couple therapist.

薄荷爆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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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德哈】Erratic Weather (CH4)

*战后设定 纯爱胃痛流水账

*缘更 HE

*健全的一章 所以打了tag

*下章完结

前文:CH1 CH2 CH3


Chapter 4 Byron says that we'll go no more a roving

*

电视里响起巨大的枪声,哈利正往旁边递薯条的手下意识抖了抖,但还是顽强地稳住了姿势,向后戳去。


他始终没转头去看薯条的下场。14寸彩电屏幕里天旋地转的画面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。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跟着点唱机因为起舞的女郎突然掏出了枪,也不明白为什么画面一会儿彩色一会儿又变黑白。他同11岁刚见识到魔法的神奇一样被电影的魔术吸引了。


“你手在往哪里伸?”德拉科不满的声音响起。


“嗯?”哈利这才有些机械地转过头,发现他正拿一根薯条戳对方的脸颊,“那你不会动动脑袋?”正要放下手,却被德拉科抓住手腕,偏头将薯条咬掉了。


“这是你的主意,你该负责到底。”德拉科的舌头点过哈利的指尖,不太认真地抱怨道。


“还不是因为有人少爷当惯了,吃东西都要人服侍。”哈利捏他的脸,故意将手指上残留的盐巴抹在他脸上。


“我两只手都被占用了。”德拉科理所当然道。两人背靠床架,坐在地上挤成一团看电视。他一手环过哈利的腰,一手给趴哈利膝盖上的黑猫顺毛,毫无必要地将一人一猫抱在怀里。


“哦——”哈利拖长声音,掐住对方环在他腰间的手背想把它拿起来,但电视里又传来两声枪响,他停下了动作。


哈利看着屏幕里红得有些假的血浆乱飞,用两只手盖住Harry的眼睛。


“你把Harry当小朋友吗?”德拉科被这个动作笑了,“怕她被血腥场面吓到?”


“说起来,”哈利放松地靠在德拉科身上,“你怎么还没给猫想好名字?”


德拉科却不理他了。他从哈利手里拿过装薯条的纸盒,往里挤了两包半番茄酱,拿起一根薯条蘸了蘸塞进哈利嘴里。


哈利对这种主动投喂行为接受良好,相当机械地开合着嘴巴,所以当意料中的薯条并没有现时,看到德拉科正用薯条逗弄着Harry。


“她不能吃这个。”哈利挡了挡。


“不能吗?”德拉科挑起一边眉毛。


“应该是不能的吧,”哈利顿了一下,又点头肯定,“不能。”


电视里演里的女主角拔出枪指向餐厅里的两个员工,她正点兵点将地决定要先杀谁。


“谁会是幸运儿呢?”男主角在一旁帮腔。


德拉科一直看得心不在焉,此时倒是对剧情来了兴趣。他学着主角的动作,拿着薯条在Harry和哈利之间摆动。


薯条先停在哈利嘴边,正当他准备张嘴去咬时,德拉科又立时把手拿开,转手去逗弄Harry。小猫似乎爱上了这根逗猫棒,伸出爪子去抓,德拉科便坏心地将手拿得更高。


最后他还是把薯条塞进哈利的嘴里。


“Harry,你听到哈利说的了,你不能吃这个。”德拉科指着猫的鼻子说。


“而你,哈利, ”他转头比了个开枪的手势,“你是那个幸运儿。”


没抢到薯条的Harry不高兴地甩着尾巴跑开了,哈利仰头大笑。


被德拉科一打岔,哈利就不太能跟得上剧情了。好在电影画面晃动得厉害,脏兮兮的高饱和调色让人眩晕,于是他们心安理得地犯起困起来。


“把你的手给我,”哈利迷糊间听到一个声音,不确定是电视里的还是德拉科的,但他伸出手问,“做什么?”


手悬空了一会儿没人搭理,他才反应过来他错听了电影台词。德拉科见状揉了揉眼睛,缓慢地将这只突兀的手抓住,看着他的手心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
电影里,男主角站在桥边,先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心,然后割破了恋人的,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,女孩的白色头纱随风飞舞,血顺着掌纹和指缝滴落,从高空落入山谷、坠进海洋。


“We'll be living in all the oceans now.”


他听见电视里这样说。


“你也想要这个吗?”德拉科突然问道。


“什么?”哈利睁大困倦的眼睛盯着他,想了一会儿,“我不想要,而且一般的匕首并不能让巫师流这样多的血。”


“我知道,”德拉科的手指摩挲过对方手背上“我不能撒谎”的印记,“但你确实割破了我的胸口,让我血流不止,你欠我一次。”


哈利眨了眨眼,笑起来:“那你要讨回来吗?用一个钻心剜骨?”


神锋无影在德拉科胸膛上留下的疤痕没有他想象中的狰狞。他也害怕过,为自己差点杀人而感到害怕,如果再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念出这个咒语。但如果他们要追究给彼此留下的每一道印记,这账恐怕永远都算不清了。


德拉科没说话,让哈利摊开手掌,一只食指沾上番茄酱,在他手心划出一道鲜明的红痕。


“Sectumsempra,”他迟疑地顿了顿,“是这样念的吗?其实我当时没听得太清楚。这一刀是补上我没打中的钻心咒。”


哈利有些呆愣地盯着那道“血印”。


“这一刀,”他又用番茄酱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,“就算我还你的救命之恩吧。”


哈利想说这算哪门子还法,我又不想要你的血,更不要你的番茄酱,但他说不出话来,因为对方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握紧了他的手。两人掌心相对,十指交错。黏腻的番茄酱被挤压,从掌边溢出。这种触感并不好,但谁也没放手。


“你知道,”哈利打破了长久的沉默,“他们这样做是因为男主角求婚了吧?”他惊讶自己还记得剧情。


“哦,”德拉科干巴巴地应道,“而我只是在跟你算旧账。”


哈利忍不住大笑起来。他笑得很厉害,眼角都泛出泪花。


“你还记得昨天那部电影里的笑话吗?”哈利用手背抹了抹眼睛,正色道。


“我们昨天听了很多笑话。”德拉科皱眉,不满他的语焉不详。


“三只番茄走在街上,”哈利自顾自地讲起来,“番茄爸爸,番茄妈妈和番茄宝宝。番茄宝宝走得慢了,落在后面。于是番茄爸爸对他说——”


哈利趁德拉科愣神快速抽出手,将满手的番茄酱抹到对方脸上后立刻跳开往外跑,眼里带着兴奋的光。


“Ketchup (catch up)!”


*番茄酱ketchup与“快跟上”catch up同音


*

哈利的公寓很小,德拉科没费什么力气就捉住了他。两人从卧室跑到起居室、厨房、浴室又跑回卧室,最后一起跌倒在卧室地板上。哈利压在德拉科身上,德拉科双手箍住哈利的腰。两人的脸贴得极近,几乎要交换一个吻,如果不是Harry刚好从旁边走过,又一脚踩中了开封的番茄酱包的话。


离地面近的德拉科比较倒霉,番茄酱弄脏了他的半张脸,哈利只是耳边沾了一点。


哈利看了他半天才忍住没笑,好心地问:“要不要给你一个清理一新?”


德拉科没说话,似乎还没从被误伤的震惊中恢复过来。哈利低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,灰色的眼睛像得到激活指令似的转了转。德拉科松开手,示意哈利起来后,在卧室转了一圈抓住了罪魁祸首。


“Harry,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,”德拉科抓着猫后颈将Harry提到面前对视,“你不会有好听的新名字了,从今天起,你就改名叫番茄酱了。忍着吧,番茄酱小姐。”


番茄酱小姐挥舞了两下前爪,也不知道是抗议还是满意。


“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,”哈利靠在门框边,“但你应该不想一直留着番茄酱小姐的杰作。”他比划了一下,两人的衣服上都沾了不少红色酱汁。


德拉科轻叹了一口气。


当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,哈利正对着衣柜若有所思。


“你绝对想不到我找到了什么。”哈利听到动静,转过身来,手里抓着一条领带。


领带颜色是德拉科再熟悉不过的、属于斯莱特林的绿色。那是他的领带。


“我就知道,”德拉科眯了眯眼,“有段时间我的领带总是失踪,而我绝不是没有收拾的人。原来小偷是你,波特。”


“谁稀罕你的领带,早说过我只是容易拿错。”哈利将领带扔给德拉科,又转身继续翻找起来。


德拉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,这是句很暧昧的话,好像他们有过同床共枕的过往似的。他的手指抚过领带的纹路,银制的院徽装饰不见了,布料散发着他不熟悉的柑橘味,大概是哈利常用洗涤剂的味道。


“穿这个行吗?”哈利犹豫的声音响起,他手上抓着衬衫和黑色长裤,再配上刚才找到的领带,实在太像霍格沃茨的校服了。


“你想要弥补没能谈成校园恋爱的遗憾吗?”


“相信我,”哈利夸张地翻了翻眼睛,“我和你没有任何校园恋爱的可能。”


德拉科眯了眯眼睛,没说话。


“难道你认为那是可能发生的吗?”哈利好奇地望向德拉科。


“不好说,”德拉科跨过床往他身边走过来,“但不试试怎么知道。”他抽走对方手中的衬衫和长裤换上,系好领带后还装模作样地往刘海上吹了口气,吊儿郎当地靠着门框,朝哈利挑了挑眉。


“怎么,波特,”德拉科的语气充满了久违的挑衅,“看傻了?”


太像了,像斯莱特林的德拉科·马尔福。哈利瞪着他说不出话来。但说“像”又太荒谬,因为那就是他本人。


“是啊,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就火大,”哈利也翻出一件衬衫套上,“恨不得给你一个恶咒。”


德拉科轻笑了两声,将金红色的领带从哈利的手中解放出来,慢条斯理地替他系好,低头凑近:“你又不是没这么干过。”在最后收紧领带时亲吻对方的耳朵。


*

“如果不能开枪的话,”德拉科懒散地靠在卡座椅背上,一只手搅拌着咖啡直至方糖融化,但并不打算喝下,“你可以试着拿魔杖威胁餐厅经理。”


“那他只会认为我疯了,”哈利手肘撑在桌子上,面带笑意地看着对面的人,“一根小木棍能有什么威胁?”


德拉科厌烦地将搅拌棒丢到一边,“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群青少年闭嘴?”


他们正坐在一家离学校不远的餐馆里用餐,恰逢放学时分,餐厅挤满了中学生,让德拉科十分烦躁。


“是你坚持要来这儿的,”哈利一点也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,“说自己多一步都走不动了。”


“闭嘴,”德拉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随即又挑起眉毛,“不过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优点。”


哈利开始双颊发烫,因为他感到德拉科在拿膝盖磨蹭着他的大腿内侧。这家餐馆的卡座空间颇为拥挤,除非刻意避开,两人的腿势必要碰在一起。


“别乱动,”哈利不算用力地踢了一脚对方的小腿,“等下去哪里?”


“不知道,”德拉科听话地收回了腿,“不是要谈校园恋爱吗?那应该参考这群聒噪鬼的建议。”


哈利下意识看向隔壁桌,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叽叽喳喳地讨论些什么,把翻盖手机按得噼啪响,金属饰品和餐具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,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。


其中一个画着全包眼线的哥特少女掀起眼皮盯着哈利,看了一会儿,冲他抬了抬下巴:“等下要不要一起去玩?”


哈利立时瞪大了眼睛,对面的德拉科已经笑得快趴到桌子上。哥特少女倒是很大方,催促着问:“去不去啊?”显然把他们当做了邻校的学生。


哈利又踢了德拉科一脚,对方对他做了个口型:Why not?


*

不过那群女高中生对他们的兴趣并没有持续多久。


哈利不愿意找麻烦,德拉科却无所谓地随她们一道上了公交车,拉着哈利坐到最后一排,跟其他人保持了几排的距离。


女生们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,期间时不时回头看向坐在角落的两人,弄得哈利有些不自在。德拉科充耳不闻地撑着下巴看窗外,好像城郊的风景值得他的全部注意力似的。


当公车开上一段盘山的公路时,她们似乎终于商量出了结果。在哥特少女的怂恿下,一个金发女孩站起身来,别了别头发,自信但紧张地朝最后一排走去。


哈利瞪眼看她靠近,搜刮着脑子里贫瘠的词汇试图对付即将到来的尴尬。他用膝盖狠敲了两下德拉科的腿,对方却动也不动。


“嗨。”女孩音量不大,声线还有一丝颤抖,棕色的眼睛直视着哈利。


哈利在心里把德拉科骂了一通,正准备回应,就感到两根冰冷的手指贴上他的下颚,强迫他转过头去。德拉科偏头亲上来,唇瓣相贴的时候哈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。这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吻。德拉科过分地用舌头撬开哈利的牙齿,挑衅似的舔过对方的口腔内侧。过电般的发麻感窜过哈利的左脸颊,让他忍不住半眯起眼睛。


两人分开的时候,金发少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,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羞怯。德拉科则不以为然地挑起一边眉毛,一副有何贵干的模样。


哈利很确定那群女生已经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——而她们有一切理由这么做。第五次接收到哥特少女凶狠的瞪视后,他决定学习一个马尔福的不要脸,彻底转开视线看向窗外。一转头却撞上德拉科直白的视线,对方显然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。


“你是不是有病,”哈利压低声音,恶狠狠地,“这样做有什么意义?”


金发少年懒散地靠在椅背上,脑袋抵上车窗玻璃。外面似乎飘起了小雨,几行水珠顺着玻璃缓慢地蜿蜒而下,在他脸上折射出晶莹的光线。


“校园恋爱嘛,”德拉科懒洋洋地说,“不被几个学生看到算什么校园?”


哈利自然不认同对方的歪理,也没打算跟他玩校园恋爱游戏,但鉴于他也不知道公交要去往哪个方向、目的地在哪里,他总要找点事做的。大概思考了半分钟,透过雨滴落在德拉科脸上的光斑从颧骨滑到唇角,哈利扯住对方的领带凑上去,决定品尝阴天的味道。


*

公交的终点站是个小镇,两人对地理位置毫无概念。车上除了他们早已没有其他乘客,那群女高中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。


哈利跳下车时扭了扭肩膀,德拉科一路上得寸进尺地占用他的肩膀假寐,脖子上还残留着头发扫过的触感。


“那里好像有什么活动,”德拉科眯了眯眼睛,“我听到声音了。”


小镇没有下雨,乌云将天空拽得很低,灰暗的天际线淹没在马戏团般花哨的灯光中。


“走吧,”哈利开始喜欢起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荡,“我想吃点东西。”


两人走到活动场馆的入口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,目测距离比他们想象得要远。


不论是德拉科还是哈利都没参加过嘉年华,所以在看到穿着戏服的小丑玩抛接球引来一群小孩围观前,都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小镇游乐场。实际上也没有太大区别,除了时有踩着滑轮的人成群结队地穿过各个娱乐设施之外。


哈利用最大号的纸杯在制冰机前装了两满杯冰,又和旁边游客有样学样地往杯子填满蓝色的饮料。刚插上吸管转过身,德拉科已经端着两盒芝士热狗走过来。


“好喝吗?”哈利把饮料举到德拉科面前让他啜了两口,“什么味道?”


“薄荷吧,不太好喝,”德拉科不以为然,“这个看上去也不太好吃。”又抬手把热狗喂到哈利嘴边。


“其实还不错,你尝尝,”哈利认真评价,推着德拉科的手腕把热狗送到对方嘴边,“但这样有点傻。”


德拉科这才意识到他们还站在主干道上,像任意一对傻瓜情侣一样进行着毫无必要的互相投喂行为。他无所谓地撇撇嘴,凑近咬了一口热狗,却被浓郁的芝士烫到皱眉。


哈利笑着把饮杯贴到德拉科脸上,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舌头和口腔的灼热感一样。


“想玩什么项目?”德拉科就着哈利的手咬吸管喝,没有要接手的意思。


哈利摇摇头,慢悠悠地朝前走。他突然意识到约会的意义不是两个人一起做什么,而是两个人一起。


他们绕过旋转木马和摩天轮,直到手里的食物被磨蹭地消灭完,也没选出一个娱乐项目。


“如果你想去玩旋转木马,”德拉科指了指不远处的梦幻设施,“我不会当面笑的,保证在你坐完一圈之前笑完。”


哈利也不恼,挑衅地指了指摩天轮:“如果你想去摩天轮的顶点许愿,我很乐意帮你买票。”


“看来你电影看得还不够多,”德拉科不赞同地摇头,“一般是情侣上去在最顶点接吻的。”说完,他低头凑近哈利,用眼睛描摹对方的睫毛,又在真的要碰到嘴唇之前撤开了距离。


一群踩着滑轮的青少年嬉闹着从他们身边滑过。


德拉科看着被吸引注意力哈利,手搭上他的肩膀:“轮滑在那边租。”


*

哈利坐在台阶上,伸出腿用力扯紧了滑轮的鞋带,求助似的抬头看向身后的人。


“别看我,”德拉科搭在旱冰场的栏杆上,低头与哈利对视,“我可帮不了你。”却又自觉地伸出双手。


哈利先是扶着栏杆转了个身,脚底打着滑地搭上德拉科的双臂保持平衡。


“你真的不玩?”哈利试着动了动右腿,“摔跤不丢人,那边的小朋友都摔惨了。”


“看看是谁要摔了,”德拉科佯装要推他,“我可不相信你的治疗魔咒水平。”


哈利翻了翻眼睛,松开手磕磕绊绊地滑动起来。


一开始确实不顺利,哈利得扶着场地边缘的栏杆才能保持平衡,还连续摔了好几跤,但魁地奇和傲罗的经历训练了他的身手,让他能很快地掌握一门陌生运动的诀窍。没过多久,哈利已经能自如地在场内滑动了。


他先跟着大部队绕了几圈,每次经过德拉科身旁时都要冲他露出得意的神色,而对方只是懒散地搭靠在栏杆上,用灰色的眼珠追踪他的动作。


德拉科看对方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,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哈利飞行的样子,虽然他们在魁地奇赛场从来没有过愉快的回忆。有时候比赛他会贴着哈利飞,但那不仅仅是因为想找到飞贼,或是借机犯规。他只是不自觉地会被他的神采飞扬吸引。


“嘿!”哈利隔着半个场地冲德拉科喊了一声,指了指出口的方向。


德拉科走进场地,靠在出口位置的栏杆旁,准备在哈利脱鞋的时候扶住他。没想到哈利并没有减速,而是像头牡鹿一样横冲直撞地滑了过来,恐怕下一秒就要将他撞翻在地。德拉科没打算躲。


——但那没有发生。


也许是哈利悄悄用了减速咒,也许是他终于放缓了速度,当哈利带着风抱住他的时候,德拉科只感到胸膛被轻轻撞击,这一秒的心跳被突然放大。


“我抓住你了。”哈利轻声说。


如果他们曾经在空中拥抱过,德拉科不着边际地想,会比此刻更亲密吗?


不过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。


尽管哈利在最后一段距离里减了速,短暂的缓冲后,过大的惯性还是不受控推着他往前倒去。为了避免两个人的惨摔,哈利急忙松开胳膊将人推开,但德拉科已经失去了平衡,他也因为动作太大摔跪在地上。


“哎,”德拉科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,“这就是我不愿意跟你一起滑的原因。”他撑着身子站起来,朝放弃挣扎的哈利伸出左手。


哈利出神地望着那只垂在眼前的手臂。袖子被推了上去,露出小半截手臂和上面的蛇身图案,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去摩挲那片皮肤。


“起来吧。”德拉科出声提醒道。


哈利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抓上德拉科的手,费劲地站起来。


原本轻快的气氛好像一下就被夜风吹散了,两人一路上默契地沉默不语。哈利数着步子,从旱冰场走到大门口要走865步。而他从巫师界出逃,躲到德拉科这里,也已经过了23天。他故意不去翻看日历,但却无法控制地记得每一天,每一个细节。


哈利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

德拉科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向他。


“我也想弄一个文身。”哈利垂下眼睛,缓慢地说,尾音消散在今夜的第一朵烟花里。他按住一边手臂,手指过分用力,几乎要把那一小块皮肤捏青。


绚烂的金色烟火“咻——”地在夜空中绽开,落下一场人造流星雨。


*

“你确定吗?”德拉科端详着稿纸,眉头拧成一团。


“我为什么不确定?”哈利拿过稿纸,满意地欣赏,“很酷。”


稿纸上用潦草地笔触勾勒着一只雪鸮。德拉科不应该认识她的,不过这只猫头鹰确实给他送过几次信,并且每次都像要替她的主人发泄不满似的啄他的手背。


“海德薇?”德拉科迟疑地问道,他不记得他有问过猫头鹰的名字,然而这些信息就像蛰伏在脑海深处的怪兽,只需一点诱饵就会扑上来将他淹没。


海德薇。霍格沃茨。天文塔。山楂木魔杖。马尔福庄园。


他已经太久没有想起它们了,只在脑中念出这些音节就会引起陌生的震颤。


“海德薇,”哈利点点头,“她是个好姑娘。”


德拉科注意到他用了“was”,便不打算再问下去。一想到哈利的失去间接有他的推波助澜,一股心虚就涌上来,尽管这种迟来的愧疚过于虚伪和自大。因为他清楚他并非完全没有选择,也高看了自己的破坏力。在整场战争中,他既做不成十恶不赦的反派,也成不了孤注一掷的英雄。他在不合时宜的良知里苟延残喘,大部分时候合格地扮演一具行尸走肉,偶尔做一些谁也不认为正确的事。他就像他手臂上的那个黑魔标记,既不能被完全祛除,也没办法变成单纯的装饰物,是一种不伦不类的小丑。


“莎伦说很多人第一次文身,都会选自己的宠物作为图案。”哈利低头用脚尖踢着水泥地上的空罐头,让人看不清表情。


莎伦是德拉科认识的刺青师,当哈利坚持要弄一个文身时,他叹了口气将人带到自己曾经光顾过的刺青工作室。


“其实番茄酱也不错,”哈利抬头冲他笑了一下,“莎伦说她很上相呢。”


像是听到了召唤,被草率改名叫番茄酱的黑猫从德拉科的衣服帽子里爬出来,蹲伏在主人的肩头,冲哈利叫了两声。


“你想得美,”德拉科摸了摸番茄酱的头,冲他挑眉,“我右臂的位置已经预留给她了。”


“是啊,”哈利小幅度地翻了翻眼睛,“谁叫你是她的主人呢。”


其实哈利跟番茄酱相处得很好,黑猫很乐意冲他翻肚皮,也喜欢找他撒娇。但到了睡觉的时候,不管德拉科白天对她有多爱答不理,番茄酱也会雷打不动地窝在金发的主人枕边。这让躺在另一边的哈利有些不好意思,总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多余的那一个。好像番茄酱也知道她短暂同名过的主人迟早会抛下她走掉一样。


哈利抠着沙发上的线头,陷入沉默。


不管他有多喜欢番茄酱,她看上去有多像两个人一同饲养的宠物。他依然不能带走猫,也没办法留下猫的文身。


“毕竟我为了她倾家荡产,她哪里敢叛变,”德拉科听上去倒有些得意,“我准备把钢琴卖了。”


哈利一开始以为对方在说笑,因为每次给番茄酱买冻干的时候德拉科都要抱怨猫吃得比他还贵,哪天买不起了就把她送到餐厅去卖艺,让她也尝尝为生计奔波的滋味。


“你认真的?”哈利皱眉,他注意德拉科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,“如果是缺钱的话……”他的话头被卡在喉咙,心脏被一种怪异的错位感攫住。


这不是一台钢琴的问题。那架与厂房隔间格格不入的钢琴就像德拉科流放生活中的珍珠,他无瑕保养也没有场合佩戴,但没人觉得他不配拥有,是放在德拉科·马尔福身上就很合理的、荒诞的奢侈。


尽管德拉科常拿钱开玩笑,也喜欢拿服侍一类的话语逗他,但不代表他能接受金钱馈赠,那无异于羞辱,哈利没打算也不可能有这种意图。


“反正我也不怎么练,”德拉科耸耸肩,像是没听到哈利的后半句话,“我从来就没喜欢过钢琴,卖掉还能换间好点的房子。”


哈利将沙发布抓紧在手中,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
他既没办法带走番茄酱,也留不住那间租房里他最喜欢的、靠窗的沙发位置。


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买钢琴呢?哈利咬紧口腔内侧,终究没把话问出口。


*

哈利坐上躺椅的时候仍沉浸在思绪中,困扰的表情让德拉科以为他是紧张。


“小腿已经是最不会痛的位置了,”德拉科抽了条转椅坐在旁边,提着猫后脖颈将她放到哈利的手臂上。


“我没有紧张,”哈利回过神来瞪他,“那哪里最痛?”


“胸口,”德拉科顿了顿,因为对方的眼神正停在他胸前,显然是想起了那道陈年旧疤,“不过也还好吧,没那么痛。”


“你文过?”哈利挑眉,不记得德拉科身上还有其他文身。


“没有,这不是怕痛吗?”他单手撑在躺椅上替番茄酱顺毛,“莎伦说最痛的地方其实是腰腹和胯骨。”


“你原本打算扎什么图?”哈利无法想象一个满身刺青的德拉科,他不像热衷图腾的人。


“不知道,”他漫不经心地答,“随便什么都行,本来想用新图盖住标记的,已经打算弄成花臂了。”偏凉的手指按上哈利的脖颈,顺着曲线一路滑到锁骨上。


“但没必要不是吗?”德拉科轻笑两声,“他不能控制我了,那只是个品味差的刺青。”


哈利也跟着笑起来:“你也知道丑,还上赶着要印,活该。”


“那你说什么好看?”德拉科凑到他耳边,“你的名字算不算好品味,救世之星闪闪发光的大名,很值钱吧。这样我不用去上班了,就收参观费,一次十英镑,躺着发财。”


“你给我签个名,就在这里,”他拉过哈利的手指按在锁骨上,“我马上让莎伦割线,十分钟就好,怎么样?”


“神经病,”哈利抽出手去推那个烦人的金发脑袋,“麻瓜谁认识我。”


“你想要的话,我也可以给你签名,”德拉科也不恼,“虽然不值钱但我的字好看,就签在这里,扎起来会很痛的,让你一辈子忘不了。”手指隔着衣服布料抚上对方的胯骨,暗示性地按了两下。


“准备好了吗?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莎伦表情都没变,似乎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。


哈利一把将坐在转椅上的德拉科推得老远。


刺青师在转印图案的时候,哈利一直靠逗番茄酱玩来转移注意力,笔尖在皮肤上划过带来的痒让他总忍不住想扭动,他也许很能忍痛,却对痒没辙。


这种情况在莎伦开始割线时有了好转,但哈利因为忍痛而不小心加大的力道吓跑了番茄酱,德拉科在一旁揣着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
“如果痛就说,我不会笑你的。”


“你过来。”哈利转了转眼睛,朝德拉科勾勾手指。


“干嘛?”德拉科面上不情不愿,但还是老实踩着椅子滑了过去。


“手给我。”哈利摊开手掌,期待地看着他。


德拉科刚把手放上去,就被一股过分的力道捏得生疼。当哈利松手后,苍白的手背皮肤上留下几道鲜明的红痕。


“不是要帮我分担疼痛吗?”哈利得意地弯起嘴角,“就有这么痛。”


不过哈利很快就没心思跟德拉科说笑了。海德薇的大致轮廓勾好后,小腿红肿了一大块,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。针扎下去的瞬间并没有多痛,密密麻麻袭来的延迟痛感却让哈利的眼角生理性发红。


“有这么痛?”德拉科蹙眉,摸了摸他的脸,摸到一层薄汗,“你等一下。”


德拉科熟门熟路地在工作室的迷你吧台上兑了杯加冰的草莓百利甜,又拿了吸管放,端到哈利面前让他啜了两口。


“好怪的味道,”哈利皱眉评价道,又撑着德拉科的肩膀喝了两口,“我有点晕了。”


“休息一下,我去换针,等下准备打雾。”莎伦扯下手套,没有多看一眼,冷酷地出了房间,像个刚收拾完凶案现场的杀手。


“我想看看,”哈利挣扎着坐起身,小心翼翼地抬腿,“真的好像。”


刚割完的墨线还泛着血珠,细致的线条将雪鸮的每一根羽毛都勾勒得无比灵动。哈利觉得很不可思议,明明莎伦没见过海德薇,他拙劣的画技也没画出猫头鹰哪怕三分之一的神韵,但刺青师就像被植入了哈利的记忆一般,准确地还原了海德薇的样子。


因为图案不算大,打雾不会花太多时间,但针管的高频率戳刺将整个过程变得漫长而痛苦。


哈利认为他早就习惯了各种伤痕和咒语带来的疼痛,这次也不会例外,毕竟没有多少痛苦能比被死咒打中更要命,没想到他依然痛得直冒冷汗。他不知道为什么,也许他永远无法习惯疼痛,也许他开始忘记那种感觉,也许只是这一次有人陪,他可以不用太坚强。


德拉科捏了捏哈利的手臂,把番茄酱放在他肩上,好让他将头埋在小动物温热的毛发里。黑猫好像也感觉到了主人的痛苦,乖巧地蹲伏着一动不动。


莎伦换上更粗的针后,番茄酱也起不到太大抚慰作用,哈利抬头让她跳了下去,黑猫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。


“怎么办呢?”德拉科看上去也不像真的在烦恼,“你不会要疼哭了吧。”


哈利剜了他一眼不说话。


“我好人做到底,”一截带着骷髅文身的手臂伸到哈利面前,“你要再痛的话……”


话还没说完,德拉科的手臂就被带着狠劲的牙齿咬住了,生生将那句“可以捏我的手”给咽了下去。


德拉科无语地在哈利的衣服上蹭了蹭被咬出血丝的手臂。


*

两人从刺青工作室出来时已是大半夜,雨后的夜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乌云,只挂着暗淡的弯月。


德拉科双手插兜地走在前面,帽子里窝着番茄酱。哈利慢吞吞地跟在后面,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石子。谁也不急着回家。


打雾做到后半程,哈利喝了两罐啤酒。大抵是酒精起了作用,哈利不再痛得咬牙,变得有些晕乎乎的,靠在德拉科的肩上假寐到莎伦收工。


“怎么了?”德拉科发现身后没了脚步声,停下转身去找人,发现哈利正坐在路边,挽起一边裤腿,出神地望着还没消肿的文身。


“腿疼。”过了好一会儿,哈利才低声回道。


德拉科蹲到哈利面前,逗小动物似的吹开对方的额发,扯了扯他的脸:“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,波特,年纪大了反倒娇气起来。”


哈利不高兴地皱眉,泡在酒精里的思维让他难以反驳,只是指了指膝盖上的大片乌青。德拉科这下反应过来,这是昨天去游乐园摔的,他自己的大腿也在隐隐作痛。


膝盖的淤青,刺青的血印,还有被酒精泡过的脑子,德拉科判断这不是个能跟他讲道理的波特,而对方大约也没力气跟他吵架。他看了一会儿,把番茄酱捞出来丢进哈利的帽子,背对着对方蹲下。


“干什么?”哈利揉了揉眼睛,语气里带着困倦。


“背你,”德拉科没好气道,“过时不候,要不你自己爬回去。”


他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明白,但没一会儿一个温热的重量贴上了后背。德拉科松了口气,换成平时的哈利肯定是不会答应的。


“我好困。”哈利箍紧德拉科的脖子,额头埋进他的肩膀。


“嗯。”


“你怎么听起来很不爽。”


“是不太爽。”


“哦。”


哈利陷入了静默,德拉科迟疑地偏过头,想确认他是否睡着了。


“忍着吧,”哈利突然拍了拍德拉科的脸,“谁叫你现在是我男朋友。”


德拉科被他没逻辑的发言逗笑了:“男朋友等于苦力是吧。”


“男朋友就不能丢下我不管。”哈利口齿不清地回答,声音小到让德拉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
“睡着了?”又一段长久的沉默后,德拉科轻声问道。


“莎伦好厉害。”一直埋着头的哈利突然抬头,将下巴磕在德拉科的肩膀上。


没听懂对方在唱哪出,德拉科没回话。


“她画得海德薇好像,”哈利蹭了蹭脑袋,“好像她亲眼见过一样。”


“像吗?”德拉科分不出来,他觉得雪鸮都长得差不多。


“像的,”哈利点点头,“应该很像。”


“海德薇应该是长那样的,”哈利将脸颊贴上德拉科的脖子,“她一画出来,我就觉得好像,但我分不清是因为我希望她像,还是真的像。”


“我不敢多想,”哈利慢慢攥紧德拉科肩上的衣服,“我怕越想就越混乱,越想就发现我其实不记得海德薇的样子了。”


“我是不是把她忘了?”


回答他的只有寂静的夜风。


“我不想忘,我怎么能忘,”哈利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弗雷德,西里斯,卢平教授,邓布利多教授,斯内普,唐克斯……我怎么敢忘……”


温热的眼泪顺着脖颈线条流入德拉科的衣领,哈利伏在肩上小声地啜泣着。


“你没有忘,”德拉科停下脚步,目视着前方,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,“你忘了我帮你记着。”


“我没有忘?”


“没有。”


“我差点把你也忘了,德拉科,”哈利吸了吸鼻子,试图擦掉眼泪,“三年没见,鬼还记得你还长什么样子。”


德拉科轻笑了两声没有说话。


“好不容易被我抓到了,”他伸手去扯对方的脸,“我可得好好记住你这张臭脸。”


“最好一辈子都忘不掉。”


“记这么久也不怕做噩梦。”德拉科将人往上颠了颠,缓慢地向前走去。


月光在空旷的公路上投下两道拉长的影子。

TBC

*两人开头看的电影是《天生杀人狂》

*番茄酱笑话来自电影《低俗小说》

*章节标题来自拜伦的短诗《那么我们将不再游荡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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